张景下意识点了点头,这不废话吗?
可眼见着魏良脸色变得阴沉,张景又急忙说道:
“我可以蒙着眼睛来行针。”
“怎么可能?老爷,此人真是大言不惭!”
听到张景自吹自擂的话语,魏良和那贴身丫鬟皆是不可置信。
“爹,让他试试吧。”
这时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响起,竟是那躺在床榻上的魏林怡。
众人皆是一愣。
张景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。
“怡儿,此人不知来历,针灸诊疗本就危险极大,若他只是夸下海口却没有本事,爹怕你……”
“没事的,爹,我相信他。”
说着,魏林怡便直起身子,将帘幔缓缓拉开,露出了那道有些苍白却难掩美貌的脸庞。
“小姐!”贴身的丫鬟见状惊呼。
“无妨,辛苦先生了。”
魏林怡望向张景,微微一笑。
张景心中有些震撼,这魏家小姐虽说是遭遇病患已久,可这容貌却是丝毫不差,笑起来如沐春风。
他点点头,看向魏良。
而此时的魏家老爷皱了皱眉,没有开口,只是径直走了出去。
这便是同意了。
“那就请小姐待会保持这个姿势莫要移动,张某这便戴上眼罩。”
说着,张景从一旁的丫鬟手上接过眼罩,戴了上去。
紧接着他便听到丫鬟后退几步,以及魏林怡开始褪去衣物的声音。
张景咽了口口水。
他有些紧张。
在刚学会这门针灸术的时候,他的老师就时常让他闭上眼睛,通过脑海中的记忆,来判断假人身上窍穴的位置。
但在闭着眼睛在真人身上行针,还是第一次。
张景缓缓抽出银针,慢慢回忆魏林怡躺在床上的姿势,判断着关键穴位在她身上的位置。
攒竹、鸠尾、神阙……
为了以防万一,张景在每次下针前还用两根手指轻触了几下,确保穴位正确。
可就算如此,他的额头还是渗出了一层细汗——只凭记忆来寻找穴位实在是太难了。
此时对于神阙穴的位置张景已然有些拿不准确,周围穴位太多,加上这几天流落在此方世界,也是身心疲乏。
张景深深吸了口气,定下神来。
可就在此时,他却突然发现一只嫩如白玉的小手拉住了自己的手掌,将其完完全全的放置在了自己身上,是魏家小姐!
“小姐不可!”丫鬟见状惊呼。
“雪儿!莫要惊扰到了先生。”魏林怡故作严厉地说道,随即语气变得柔和起来:
“医者仁心,先生莫要顾忌许多,不妨事的。”
听到魏林怡那温婉的声音,还有手上传来的柔嫩手感,张景心神一动,稳如磐石的手腕竟然有了几分颤抖。
不过很快他便收起杂念,迅速确定那最后一处神阙穴的位置所在,随即下针。
“好了,还请魏姑娘稍等片刻,就能拔针了。”
张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心中的一块石头此时才算落了地。
“先生辛苦了,擦擦汗吧。”
说着,魏林怡用那只还能动弹的胳膊拿起手帕,欲要帮张景擦汗。
闻言张景急忙接过手帕,道了声谢——这可是魏家千金,总不能真让她给自己擦汗吧?
紧接着他又猛然想起来,眼前这位姑娘此时的身上可依旧是一丝不挂啊!
“魏姑娘,时辰差不多了,我这就帮您将银针给取出来。”
取针就容易多了,片刻工夫张景便结束了疗程。
等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彻底消散,他才将眼罩取下。
“咦?脸上气色怎么就好了许多?”
此时魏良走了进来。
“我感觉心悸好了许多,身子也慢慢有了些气力了。”
魏林怡也是一脸欣喜。
“见效如此之快么?”
魏良见状,心中也是暗自感叹,连带着看向张景的眼神也有了些变化。
“咕~”
可就在此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从张景肚子里冒了出来。
“先生辛苦了,不妨先让丫鬟带您去换身衣服,随后我便设宴好好感谢一番?”
张景听到魏良如此客气,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旧不堪的衣裳,也不好拒绝,便跟着丫鬟出去了。
待他走后,魏良看向张景的背影,轻声问道:
“怡儿,你觉得此人如何?”
“爹爹说的可是医术?”
“此人年纪轻轻,却懂得民间极为少见的针灸之术……”
“爹是说……此人是太医院的人?可为何一个宫廷医师跑来了沂州呢?”
魏林怡有些不解。
“或许是来江湖历练?也可能是他说的那样,有个医术高超的师父。”
说出这句话后,魏良摇摇头,不再去胡乱猜测。
“罢了,不管如何,他都是我魏家的恩人,对待恩人,自是要以诚相待。”
……
此时另一边的张景被带去梳洗了一番,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裳。
“据说公子真的将小姐的病给治好了?”
门边是那位先前引他进来的丫鬟在等候。
“侥幸而已,不足挂齿。”
张景不置可否,微微一笑。
“奴婢叫作云织,还请先生随我去厅堂入席。”
“请。”
不多时,二人便已经来到迎客堂。
魏家老爷还没到,不过里面已经有了几位客人坐下了。
看上去似乎都是郎中医师,想必也是来给魏林怡看诊的。
其中便就有张景先前看到的那陈老和学徒曹绝二人。
“哟,这乞丐果真是来蹭饭的!怎么?混顿饭吃还不够,还要骗上几件衣裳穿?”
曹绝看到张景,一脸幸灾乐祸。
“乞丐?我看这公子也是风度翩翩之人,怎得叫他乞丐?”
一旁的几位郎中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“你们有所不知,先前见到此人的时候一身破烂,还自称是医师。呵!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来这魏府骗饭吃的!”
经学徒这一解释,众人这才恍然,看向张景的眼神也多了许多嘲弄,几个年轻郎中更是在一旁对他指指点点。
张景有些无语,心道你们早就看完病了还不走,不都是在这等着蹭饭么?
可尽管如此,张景仍是一言不发,只是跟着云织的指引大步走向自己的位置。
可等张景才坐下,那曹绝又急了:
“兀那乞丐!你怎得不知晓礼数?那是主宾位!岂是你能坐的?”
“这是我家老爷安排的。”云织说道。
“怎么可能?!你这小蹄子怕不是弄错了吧?我师父可都不是坐在那里!”
听到曹绝粗鄙不堪的话语,云织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。
一旁的张景眉头微微皱起,正要开口,却听到外边一道威严至极的声音传来:
“的确是老夫安排的,不知小友有何意见?”
原来是魏良来了。
众人纷纷起身,作揖行礼。
魏良却不去看众人,只是径直走到张景跟前,大笑道:
“今日还真是多谢先生了,来!还请落座!”
见状,在场众人纷纷一惊——这毛头小子是何等来历?竟让魏家老爷都如此看重!
他们又想起刚刚自己做出的那些举动,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担忧。
落座后,魏良起身,朝众人朗声笑道:
“今日各位能来我府上看诊,实属荣幸,魏某略备薄酒,就此谢过。”
随着众人饮尽杯中酒水,碗筷声便纷纷响起,酒过三巡,一位郎中感慨道:
“只可惜贵千金的病症太过复杂,这么多医师来此都没有将其解决。”
闻言魏良又是哈哈大笑。
“各位有所不知,今日我家小女的顽疾已然解决,便是我身边的这位神医小友行的诊。”
听闻此话,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碗筷,不敢置信地看向张景。
“怎……怎么可能?此人还如此年轻……”
“这么快就解决了?莫非真是少年神医?”
“……”
顿时间满座哗然。
突然曹绝站起身来,指着张景大喊:
“不!不可能!此人就是一个江湖骗子!怎么可能真的会治病?一定是弄错了……”
他面红耳赤,口齿不清,显然是喝多了。
话语刚落,一道清晰又带有几分柔和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:
“哪里弄错了?”